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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恒街

时间:2023-05-12  作者:李佳  新闻来源:  【字号: | |

景恒街不是任何一条固定的街道,它只是我们记忆中一处特殊的风景,无论时间更迭,人员迁徙,它的景色一如我们记忆中最初的样子,恒久不变。

——题记

许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突然发来讯息说,祝我生日快乐。我回复他,我们好久没见了吧,大概有十年了。他说,可能还要更久,我给你寄了礼物,注意查收。果然,没过两天就收到了他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本书,叫《景恒街》。

我对这个高中同学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大学二年级。有一天,他在QQ空间发布了一条动态,内容是“感谢老师,感谢同学,给我捐款,让我终于有饭吃了。”那时候我试图联系他,却发现他删除了我的好友,从此便杳无音讯。“当初怎么把我给删了?”我还是忍不住向他提起那件事。他回复了一个“阴险”的表情说,“我把好友都删了,不过你的号码我用小本子记下来了。”我俩通过四五年前就不用的QQ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即时性,谁上线看到留言就回复一下,更像是一个互问互答的留言板。

“我记得你特别怕冷,还爱喝咖啡,那次我去云南看到好多卖咖啡的店,有机会给你寄一些。”

时间回到高三那年,我们寄宿在外地。那是个全封闭的学校,我和他的床位都在门边。我记得冬天来的时候,一到夜里,走廊的风拼命的从门缝里灌进来,我被子上盖着体委和轩两件大衣还常常冻得双脚冰凉、瑟瑟发抖。有一天,他突然敲敲的床板问我,用不用盖他的大衣,还说盖上肯定暖和。那是一件旧时的军大衣,也许是很久没有洗过的原因,肩部和腰部已经板结,看上去又厚又硬,我有时甚至觉得它不要有人穿着,自己就能立在地上不会垮下来,再加上这衣服一看便有些历史,乍一看比我还年长几岁。于是连忙推辞说,算了算了,你自己盖吧。他憨憨的笑着说,没事,我不怕冷。可是谁会不怕冷呢?那时我们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跑操,我戴着两层的手套,仍然觉得风像是刀子一样撕扯我的手指。有时夜里下雪,操场上会结上一层薄冰,站在上面都很难站稳,而跑操开始后,四周不断有人因为打滑而失声尖叫。学校的大主任站在高高的看台上,身旁是巨大的探照灯,强光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在寒风中声嘶力竭的大喊,“同学们别怕,踩碎它、踩碎它!”我每一下步子都很用力,踩碎的冰层化成水粘在裤脚上,旋即又结成一块,回到教室后,拍起来“梆梆”的响。我端着热咖啡捂手,他凑过来问我:“什么呀,这么香。”我就也拿出一袋给他说,“咖啡,驱寒的。”他没有接,推辞说“不用了,我不冷。”“你还不冷呢,你鼻涕都结晶了。”他才尴尬的笑着接过去,我看他只倒在杯子里一半,剩下的又包好放到书桌里去了。

“我现在不怕冷了,因为以前很瘦,现在胖了,倒是很怕热。现在也不喝咖啡了,以前上学时一上课总是困,现在反而常常睡不着了。”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作者写的书,你读完了给我讲讲这个故事。你还在写小说吗,如果有就发给我看看。”

高中时,我对这个作者“笛安”真的非常痴迷,乃至于大学之后,我专门去过笛安生活的太原,找过她曾就读的学校。高中时还常常以生病为理由请假出去,坐着公交车直奔市里书店,一连买上好几本她的书以及相关的杂志,在回程的路上依着公交车巨大的窗子读,那时候觉得自己,文艺的不行。常把从书上看来的段落写道考试的作文里,再冠上鲁迅、冰心的名字,竟然往往能拿到高分。那时的我,还从来没有对未来的焦虑,总以为自己现在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总有无限的可能,让我以为即便安于现状,一切也会按部就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甚至在课上偷偷的写小说,32开的小本子写满了一本。后来在我回家“反省”的时候,被体委翻了出来,撕开成好几部分被宿舍的人晚上偷偷拿去厕所看。如今想来,笛安的书还有很多文学杂志成了我在那个学校四方围墙下窥探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户,而我像是未破茧的蚕蛹一般,还没有生出翅膀,却偏要伸出一根触角向外摸索。索性那些书中营造的世界并不复杂,那些有关情呀爱呀的故事曾温暖的将我捧在手心里反复摩挲,让我无限憧憬。而如今,忘了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点,我失去了这份热情,也许是自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懵懂走进了社会,就能把曾经所有的青春美好以及对外面世界的无知好奇统统攥在自己手上,不必再去通过别人的笔去了解。转而去追求那些短期就能有回报的东西,开始想着去迎合这个社会,不再自私的只想要取悦自己。再走进书店,也只是一头扎进工具书的半区里,任凭“考研”、“考公”的大字海报挂满身边的书架,把书店营造的像是一个紧张的战场,自己只能甘心在无休止的竞争中学会步履匆匆也无动于衷。

“早就不看了,也早就不写了。工作很忙,没那么多的经历了。我现在也看书,不过基本上都看一些工具书,法条什么的。”这条信息发出后,很久没再接到他的回信,大概一个月后,他突然回信问我,“那本书看完了吗?讲了个什么故事?”

笛安不再写青春校园,开始写职场,写婚姻。书中的后记,笛安也开始谈及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让我突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我还记的大学时,喜欢再网上搜着关于“笛安”的一切消息,倘若附近的城市有场笛安的签售会,我就一定会去,书包里藏着荧光棒,只要现场有一个失控的读者起头,就拿出来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挥舞。如今也早就失去了这种热情和狂热,只剩下怀念,我想这也许就是成长的阵痛,让我们一路上跌跌撞撞仍逃不掉被时间推推搡搡。

“大概说的是孩子们长大了,很多人都变了,他们曾经喜欢的东西,不是不喜欢了而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就藏在一个叫景恒街的地方,意思是景色会恒久不变的街道,等再过十年,也许更久,他们就会回去,重新找回自己的爱好,变回自己最初的样子。”我给他胡诌着,其实书中写了什么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它只是带给了许多许多的回忆和感触,让我重新认识了过去的自己。

很久没有认真读一本书,读书的意义有时可能也不在于书本身的内容,反而像是一把打开回忆的钥匙。我的心里也有一条景恒街,它的景色落在回忆里,恒久不变。